浙大动保救助日记
之
生命的无奈
2014年10月2日，星期四，天气不佳
一大早，还没有开始享受假期带来的清闲，我们就接到短信，说望月公寓那边有一只流浪猫病得比较严重。救助校园及周边的流浪动物是我们社团的职责之一，我们立刻赶往望月公寓，寻找那只生病的小猫。
在车来车往的路边，一位女孩早在等候，在她的指引下，我们看到了小猫。小猫咪通体黑色，圆溜溜的眼睛带着一丝天蓝色，却又夹杂着玉石的颜色，脖子上带着一个粉色的小项圈。它静静地卧在地上，显出很疲惫的样子。我们初步查看了小猫的情况，小猫上下腭不能闭合，粘稠的唾液从嘴里不断流出，体型消瘦，猫龄在三个月以上。我们尝试着给它喂一些羊奶，但是小猫喝了几口就不再喝了，我们注意到，它吞咽得有些勉强。我们带来了笼子，准备把它带到位于萍水西街的浙大附属动物医院接受治疗。
起初，我们引诱它进笼子，可是由于动物惧怕狭小空间的天性，小猫迟迟没有钻进笼子里。流浪猫是不让人轻易的，我们一开始没有采取强硬措施，但基于小猫的病情，我们最后决定试着抱它进笼子，让我们惊奇的是，它没有反抗，在笼子里的小猫显得有些紧张，我们通过抚摸它来缓解它的不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它喜欢被人抚摸，再联系到它脖子上项圈，我们确信它原来是一只家养的猫。
我们把笼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朝着医院方向走去，在这期间，小猫一直在不安地叫唤，声音中似乎饱含恐惧和痛苦。小猫呀小猫，你可知道我们是为了救你才这样做的。
我们决定把它叫做“小黑”。小猫，虽然你不能告诉我们你曾经的名字，告诉我们你曾经的快乐与幸福，但我们愿意缓解你的痛苦，因为你也是一个生命。
在动物医院里等待了一会儿，我们把小黑送进了诊室，医生为它做了检查，本来，我们以为小黑得的是一般的口腔溃疡，没有那么严重，但是，看着医生凝重的神情，我们察觉到小黑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幸运。
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初步的诊断结果，小黑的口腔里长有肿瘤……
“肿瘤”这个词恐怕是最可怕的医学名词了，人类得了肿瘤这样的疾病都命途难测，更不用说一只小猫咪了。小黑嘴里上腭的肿瘤长的比较大，使得上腭的牙齿都脱落了，肿瘤横向生长，几乎盖住了咽喉，这就使得小黑连吞咽流食都显得困难。医生给我们提供了两个建议，一是如果要治疗，必须接受手术，将口腔中的牙齿全部拔光，以防进一步感染，再做一个病理切片，取肿瘤组织化验，如果是良性肿瘤，还要根据肿瘤的大小决定手术切除范围，如果是恶性肿瘤，那结果就不言自明了。二是将小猫放回野外，听天由命。
若选择第一条方案，小猫至多有50%生还的可能，我们不仅要承担一笔较大的医疗开支，而且每天还要安排有经验的人照顾它，由于小猫没有了牙齿，一切的进食都需要2-3人来辅助完成，社团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小猫前期安置和后期领养都需要考虑在内。总之，经济代价，时间成本和空间成本都是巨大的。
若选择第二条方案，小猫在野外不能觅食，饥饿将折磨它，直至生命的结束。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更是我们不敢想象的。
我们提出，能不能先打几次消炎针，医生说，这种努力杯水车薪。终于，我们向现实低头了。小黑被装在笼子里，抬出了诊室。我们坐在候诊处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一位老大爷抱着一只小狗，坐在我们旁边，看见了小猫，询问起来。我们告诉了老大爷小黑的情况，老人家连连说“可怜”，老大爷家的狗狗原来也是一只流浪狗，后来被他收养了，前几天狗狗出去溜达，被人打伤了眼睛，老人家的愤怒的话里带有深深的无奈。小黑和小狗是幸运的，但又是不幸的，人类在给它们带来幸福的同时，却在它们的命运里埋下了苦难。
猫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地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猫们更像是动物世界里的参禅者，彻悟了世间的真谛，然后像秋叶般静静地飘落。我们崇敬动物的选择，也不想剥夺动物仅剩的这一点选择死亡的自由。
我们将小黑带到了河边的草丛里，默默地看着它离开，这就是我们能做的，这兴许就是生命的无奈。
就个人而言，我热爱这份事业，拯救动物，给它们在复杂喧嚣的“人类世界”里寻找一片乐土，我愿意看到它们自由地生存在我们身边，我愿意分担它们的痛苦，我愿意让更多人了解并帮助它们。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动保事业在我国才刚刚起步，不被大众关注，我们社团的发展也受到了许多限制，动物医学人才匮乏，缺乏支持，资金紧张，大众的动物保护意识有待提升等问题使得我们不得不对某些动物采取像小黑一样“自生自灭”的处理方式。
每一次，我都能听到生命的叹息；每一次，我都能感到生命的无助；每一次，我都能觉察生命的渺小。是的，我们接受良心的审判，但，谁来审判人类的“良心”？
文/ 浙大动保办公室 董英杰
